“古来涛涛资江水,月半歌节放河灯;山歌阵阵表心迹,河灯盏盏祈太平。”8月16日晚9时许,在广西桂林市资源县,伴随着男女老少悠扬婉转的山歌声,资江九龙灯齐明,盏盏河灯次第点亮漂放。一时间,只见河面上犹如千鱼戏水,一排排,一组组,托着心愿,带着祝福,随江水缓缓前行,仿佛银河仙境坠落眼前。
当天是农历七月十四,华南地区传统的中元节,也是资源县第22届民族传统河灯歌节。当地汉、苗、瑶等各族同胞及中外游客数万人,将承载着美好祈愿的河灯放入资江,任其顺流而下,丹霞山下再现“万盏河灯耀资江”的场面。
看着河灯盏盏而下,听着周围观众的欢呼,年近六旬的俸文顺今年的心愿已然达成。俸文顺是资源河灯节代表性传承人,家族制作河灯已有160多年历史。每年这时候,俸文顺一家都会制作数千盏河灯供游客漂放。
早在河灯节前一个多月,俸文顺就开始制作河灯。早上五点起床,晚上十一点回家,一日三餐都在资源县石溪村村级公共服务中心的临时工作房里解决。
河灯对于资源有着特殊的意义。由于境内的资江流入湖南洞庭湖,历史上资源是桂北与湖南的交通、经济大动脉。清朝时期,资源水路运输繁忙,常常发生舟覆人亡事故。为祭奠亡者,每逢七月半,人们就会自发为水中亡灵做法超度,之后漂放河灯,寄托哀思,祈祷平安。2014年,资源河灯节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。
俸文顺制作的河灯多以竹篾做骨、帛纱裱糊、外施彩绘、内燃白烛。小的只有寸许,孩童即可漂放;大的高丈余,大汉方能抬护。河灯形态万千,飞禽走兽、龙凤仙怪、花鸟鱼虫不一而足,其中,几条巨型龙灯长达数十米,姿态灵动、细节精美。
俸文顺说,制作河灯首先要备足料,要去山里砍竹子,竹子不能太老也不能太嫩,三年左右的竹子最好。
俸文顺制作河灯全凭手工,用砍刀将竹子砍削成竹篾,接下来,筷子粗细的竹篾就会被凹、卷、扎成各种形状河灯轮廓。
为了赶制河灯,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,俸文顺几乎全家上阵。俸文顺负责扎河灯,妻子为河灯上布,儿媳妇给河灯布上色,就连6岁大的孙子也能帮把手。
俸文顺一家做出的河灯,有神气十足的龙、有威武的狮子、有和蔼的寿星……各种河灯造型逼真,栩栩如生。
俸文顺制作河灯的手艺是从父辈那里传下来的。他的曾祖父就是家乡一带制作河灯的老手,家族做河灯已经有160多年的历史。年轻时,俸文顺没想过要传承这门手艺,那时他想去外地打工闯荡,直到父辈老去,资源河灯节又重现当年规模时,俸文顺才慢慢回到了河灯家族。
“其实我是被一个故事打动才做起河灯。”俸文顺说,相传很久以前交通不便,人们的出行只能靠走水路,在资江上很多男人靠撑竹筏、放排子养家。有一年,一位年轻的排工放排后,很久都没回家,他的妻子非常想念丈夫,天天站在江边守候。后来,他的妻子便用竹子做成河灯,放在河里让它沿江漂流而行,希望丈夫能够看到,早日找到回家的路。“我当时觉得这个故事很美,被妻子对丈夫深深的情意所感动,觉得做河灯是件好事。”从此,俸文顺一做河灯就是二十多载。
起初,资源河灯只有“敬神灯”、“莲花灯”、“粽子灯”3种,一般使用蜡光纸或彩纸制作,工艺也较为简单。如今,随着社会和经济发展,河灯种类花样百出,制作材料与形状也不断创新。
河灯歌节是资源人们生活的一部分,是纠缠在人们心中无法割舍的情结。随着时代变迁,人们放河灯不再只是祭祖,更多的是祈福喜乐安康。河灯歌节也早已成为当地民间一年一度民风浓郁的传统节日,不仅吸引外出务工者返乡省亲,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中外游客慕名到此。传统文化与现代文明碰撞出的河灯歌节,正以崭新的姿态走进人们的生活。
全国像资源这样保持原始材料原始制作河灯的已经极为少见。目前,资源县已经举办两期河灯制作培训班,来培养年轻的手艺人,相关的产业链也在研发之中。当地民间还自发组织成立了专门的河灯民俗文化协会,致力于河灯文化、山歌文化的研究、保护和传承。
俸文顺表示,他要一直保持着最原始的材料和制作方法,包括搭架子的竹篾、外层包裹的贴纸。“几辈人都是这么传下来的,我们兄弟是传承父亲的,我也会把它传下去。”
俸文顺说,他的儿子、儿媳和侄女都会做河灯,连小孙子都会做简单的荷花灯。近年,有不少年轻的制灯师傅向他请教技艺。“只要手艺不绝,传统就丢不了。”这让他很欣慰。
晚上九点半左右,月正半空明,资江流水潺潺。河面上最先出动了上百盏粽子灯,粽子灯身形较小,远看如点点星光倒映河面。紧随粽子灯后的是两盏长方形“排头河灯”,头灯放出后,九龙灯渐次出现,七八米长的龙身,内部点燃蜡烛,穿梭在粽子灯的“护驾”队伍中。整条资江被九龙灯首尾相接连出了一条光带。除了传统的河灯,昂首的金鸡、抱拳的松树,甚至远眺的孙悟空都一一出现,这些河灯沿河边而放,守护在九龙灯的外围。
随着河灯悉数放出,资江边的人们也激动起来,大家纷纷将准备好的河灯一一放入河中,有人祈愿生活顺心,有人希望阖家平安,人们将心愿写在河灯上,顺水推放,万盏河灯漂浮在水面上,发出柔和的光亮,如在指引外出归客回来的路,默默承载当下人们许下的福。
流光溢彩之夜,资江上一盏盏形式各样、栩栩如生的河灯争相斗奇,在一片热闹声中,俸文顺脸上有隐藏不住的喜悦。中元节之后,大秋作物进入重要生长发育时期,秋收的金黄即将覆盖大地,今年的稻穗也会像往年一样沉甸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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